對羊肉，不同的地域有不同的做法，不同的文化有不同的吃法。比如新疆、寧夏的手抓，同州的水盆、東府的泡饃。而到了西府，流行的則是羊肉泡麻花。 農村的交流會、集市上總是大大小小地分布著幾家寫著“羊肉”招牌的吃食攤子，一般都很簡易。一個大棚的一邊布排著幾套桌椅板凳，另一邊則安排著煤灶湯鍋。鍋下煤火通紅，鍋里肉湯翻滾，鍋沿口橫著一根細鐵條，上面搭著一串羊脂油。滾起的湯不斷地舔舐著、溶解著羊油，羊肉特有的芳香總是溫馨地彌漫在周邊的空氣中，人還離著老遠，那香味就直往鼻子里鉆。 有顧客進店，灶邊的鼓風機便嗚嗚響起，鍋下的火苗頓時打起了精神，一簇簇直起身子，使勁舔舐著鍋底。廚子則一邊忙著招呼客人，一邊依據客人的人數向鍋里扔去幾根炸得黃澄澄的麻花，麻花如金龍入海般隨著滾浪在鍋里上下翻騰。 這時，廚子拿過一只大碗，捏些早已切好的羊肉薄片、羊血條、羊肚絲、豆腐丁，用鍋里的滾湯反復淘幾遍，使得羊肉、羊血等食材由外到里熱乎起來，然后加入蔥花、香菜、調料水，澆上一勺滾燙的羊湯。霎時，大蔥的清香和香菜的馥郁鮮味便濃濃地彌漫開來，直入心肺，人的食欲瞬間便被極大地調動了起來。再將鍋中已經泡軟的麻花撈入碗中，加上幾勺湯，一碗鮮美無比的羊肉泡麻花就熱氣騰騰地上桌了。湯肉躥香，再看著碗中的麻花如金龍般蜿蜒般隱現，我們會想象：是誰，滿懷著怎樣的一腔情懷，將自己對于生活的理解與感受賦予了這些食材，演繹出這樣一種老少皆宜的爽口美食。如此想著，深深地呼吸，仿佛那一碗羊肉泡麻花里更多了一些味道：生活的心勁、創造、執著…… 就連廚子那一連串的動作，也舒展流暢，如一段舞蹈，輕重有致；像一段太極，急緩相宜。只看那忙而不亂、行云流水的操作過程，也會是一種美的享受。 人常說，一方水土養一方人，而一方人也創造和滋育著那一方文化，任何一種美食，也會是歲月的沉香，文化的傳承，是心中的向往，是對于生活的熱愛和執著。 一碗熱乎乎的羊肉泡麻花再配上幾瓣生蒜下肚，鮮香與蒜的辣香結合，是西府通行的吃法，那味道香辣交融、鮮香爽口，絕對是一種美食的享受。香濃于口，舒坦在心，溫暖周身，頭上微微汗起，那熱乎乎的味道會讓人瞬間忘了天氣、忘了寒冷，忘了是在入九的冬天。 羊肉細嫩鮮美，營養豐富，民間向有冬吃羊肉進補的說法。現代食品科學也證明，吃羊肉具有增加人體熱量、增強免疫力、暖胃、健脾、理氣等功能。 當然，一碗爽口稱心的羊肉泡麻花需要廚子的用心、精心和愛心，從配湯料、文火慢煮、大火沸湯、熟肉分類整理到搭配，都需要精心打理。 記得離家不遠的那座古鎮上，就有一家已經營了三十多年專營羊肉泡麻花的老店。掌勺的是一位瘦高個、干凈清爽、面像和善的“啞巴”，從店面開張就一直在店里掌勺。他總是滿臉微笑點頭招呼著進店的每一位客人，眼睛亮晶晶地滿是快樂，臉上從沒有過一絲的憂苦。客人哪個加麻花，哪個不放香菜，那個要肥肉、那個以瘦肉為主，凡此等等，只說一遍，啞巴便會記在心里，碗端過桌去，絕不會有任何差遲。 一碗羊肉泡麻花被那啞巴做得肉香湯濃，惹得周邊的人們慕名而去，去品嘗那一碗真材實料的羊肉泡麻花。 時光逝去，漸漸變老的啞巴卻絲毫不變那對老幼滿臉的喜悅和嘴里“啊—啊—”招呼以及向客人揮手致意的熱情，人們都說：“啞巴打心里愛人呢！” 一碗羊肉泡麻花，因為用心便有了溫度、溫暖和溫馨，也就有了更多的味道和意韻。 在西府，那些美食制作者們，總是把滿滿的愛心融散在美食中，使得客人們能從中品到光陰的煙火和歲月的沉香。 每一種美食，凝結著的，總是人們生活中向前的心勁、智慧和深深的情懷。這，不惟冬日里熱乎乎的羊肉泡麻花。 作者簡介：楊燁瓊，寶雞市作家協會會員、寶雞市雜文散文協會會員、寶雞市職工作家協會理事、眉縣作協副主席。著有散文集《鄉風囈語》。
